从红河烽火到云岭忠魂——丁贵清三代从军的家国传奇 │ 游曲靖
从红河烽火到云岭忠魂——丁贵清三代从军的家国传奇
沾益区花山街道迤堵社区的老人们总记得,村口那棵三人合抱的老榕树下,常坐着位穿旧军装的老人。他布满皱纹的手摩挲着军装第二颗纽扣——那里缝着枚褪色的红布,是1949年入党时,老指导员塞给他的"初心信物"。老人名叫丁贵清,2024年春离世,享年九十八岁。他的离去,带走了红河边的枪声与号角,却把"家国"二字,深深种进了子孙的血脉里。
一、山梁上的"小铁匠"
1928年春寒料峭时,迤堵社区的老窑厂里,丁老汉正抡着铁锤打制犁头。火星子溅在襁褓里的男婴脸上,烫出个小红点——这是丁家的第五个孩子,取名"贵清",盼他"贵如金,清似泉"。
小贵清的童年浸着铁锈味。父亲是村里最巧的铁匠,打过农具、修过枪械;母亲王氏在灶前熬粥时,总把锅巴抠下来晒成干,塞给上山拾柴的他:"省着点吃,等娃儿长大,给咱家打副好犁耙。"可小贵清不爱听这些。他蹲在铁匠铺后院,看父亲给游击队员修步枪,听他们说"鬼子占了红河,咱们要铸剑为犁"。
十岁那年,小贵清偷拿了父亲的铁钳,在院坝里敲打废铁。父亲发现后,举着烧红的火钳要打他:"不成器的东西!"王氏却拦住:"娃儿是块好铁,该往正处打。"她摸出藏在米缸底的半块银圆:"明儿个,去镇上买本《岳母刺字》,让娃儿认认字。"
二、红河边的"小钢炮"
1944年秋,十六岁的小贵清攥着母亲连夜缝的粗布包袱,站在红河边的征兵处。他个子不高,却把胸脯挺得老高:"我要当兵!"征兵的同志打量他:"小同志,打鬼子可不是打铁。"他梗着脖子:"打铁锻的是硬骨头,打仗靠的也是硬骨头!"
到了滇南抗日游击队,小贵清被分到机枪班当副手。班长老周摸着他磨出茧的手:"行啊,铁匠胚子!"头天训练,他扛着机枪跑了五公里,汗水浸透了粗布衫,却笑着说:"俺爹打犁头,比这沉!"
第一次上战场是在1945年春。日军扫荡红河沿岸,游击队奉命掩护群众转移。小贵清抱着机枪趴在土坡上,子弹擦着耳朵飞过,他咬着牙扣动扳机:"老周叔,给鬼子点颜色看看!"激战中,老周中弹牺牲,他把机枪塞进小贵清怀里:"守住!等群众撤完......"话音未落,便倒在血泊里。
那夜,小贵清背着机枪撤到安全地带,怀里还揣着老周的半块怀表。表壳上刻着"打倒日本帝国主义",是他出发前父亲硬塞给老周的。他把怀表贴在胸口,听着滴答声,突然明白父亲说的"正处"是啥——不是打铁,是打鬼子;不是个人的好日子,是让所有中国人都能过好日子。
1949年1月,在个旧的一次攻坚战中,小贵清冒着枪林弹雨送弹药,被弹片击中右腿。他咬着牙把弹药箱甩进战壕,晕死过去。醒来时,指导员握着他的手:"贵清同志,你符合入党条件。"他颤抖着写下入党申请书,末尾画了颗五角星:"我要像老周叔那样,把命交给党。"
三、老榕树下的"传家宝"
1952年,丁贵清穿着褪色的军装回到迤堵社区。他没带军功章,只在怀里揣着老周的怀表和那半块银圆。父亲丁老汉摸着他腿上的伤疤直抹泪:"娃儿,你咋才回来?"他蹲在铁匠铺前,把怀表递给父亲:"爹,这是老周叔的。他说,等打完仗,要让娃儿们读书识字。"
从那以后,老榕树下多了道风景:丁贵清坐在石墩上,给孩子们讲红河边的故事;妻子王氏纳着鞋底,把"保家卫国"四个字缝进鞋帮;大儿子丁建国蹲在旁边,攥着树枝在地上画步枪。
"爹,我想当兵。"十六岁那年,丁建国把书包拍在石桌上。丁贵清摸出怀表:"你看这表,停了,但齿轮还在转。当兵不是为了立功,是为了让齿轮转得更顺。"他连夜给儿子收拾行李,在帆布包里塞了包炒面:"到了部队,好好打枪,别惦记家。"
丁建国没让父亲失望。他在边境自卫反击战中荣立三等功,转业后成了社区民兵队长;二女儿丁秀兰高中毕业后,女承父志参军,在通信连当报务员;小儿子丁建军从军校毕业后,成了某部侦察连连长......
四、血脉里的"军号声"
如今,迤堵社区的老人们常说:"丁家的娃儿,走路带风,说话带响,像当年丁贵清似的。"重孙丁瑞今年十八岁,刚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,却背着家人报了国防生。丁贵清摸着他的肩章,笑出了眼泪:"好,好......"
丁家的老屋里,最显眼的是堂屋中间的玻璃柜。里面摆着丁贵清的旧军装、老周的怀表、六枚军功章,还有一张泛黄的全家福——照片里,丁贵清穿着军装,身后站着六个穿军装的子孙,军帽上的帽徽闪着光。
2024年春,丁贵清在老榕树下闭上了眼。临终前,他拉着重孙丁瑞的手:"瑞娃子,记住,咱丁家的根在红河,魂在军营。等你穿上军装那天,给太爷爷敬个礼。"
出殡那天,迤堵社区的男女老少都来了。丁建国的儿子丁浩穿着迷彩服,捧着爷爷的遗像;丁秀兰的女儿王雨桐系着红领巾,举着"爷爷一路走好"的花圈;丁建军的战友们抬着灵柩,军号声穿透云层,响彻红河两岸。
老榕树上的蝉鸣渐弱,风掠过树冠,吹起丁贵清的军帽。帽檐下的照片里,年轻的他穿着粗布衫,眼神清亮——那是1944年秋,一个十六岁的少年,正背着机枪,走向属于他的战场,也走向一个家族永不褪色的信仰。
如今,迤堵社区的后山上,丁家的孩子们总爱去摘野果。他们会指着山梁说:"看,那片松树林,是太爷爷当年种的。"风过处,松涛声声,像极了当年的军号,也像极了一个家族对家国的承诺——
"这山,我们来守;这国,我们来爱;这精神,我们来传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