邱秉常：传奇一生的爱国将领 │ 游曲靖
邱秉常：传奇一生的爱国将领
宣威板桥邱家屯村的老人们总记得，村口那棵三人合抱的老青冈栎树下，曾坐着位穿粗布对襟衫的白发老人。他总爱用布满老茧的手摩挲树皮上的刀痕，絮絮说着"当年跟着队伍过虎头山"的故事。直到1978年深秋，这株见证了一个世纪风雨的老树，终于送走了它最忠实的守望者——邱秉常。
一、山坳里的书声
1902年春寒料峭时，邱家屯村的土坯房里响起一声婴啼。这孩子被取名为"秉常"，取"秉持常道"之意，寄托着邱家"耕读传家"的期望。父亲邱老栓是村里最勤快的庄稼汉，母亲王氏纳鞋底时总把针脚绷得密实，仿佛要把日子缝得周全些。
七岁那年，邱秉常裹着母亲缝的粗布棉袄，踮着脚跨进村东头的私塾。先生是前清秀才，总爱摇着铜铃铛念"子曰诗云"。小秉常却偏爱趴在窗台上看蚂蚁搬家，直到有天被戒尺敲醒："邱家小子，你看这'天行健'三个字，可像屋檐下挂的玉米串？"从那天起，他开始琢磨，原来方块字里藏着比田埂更长的路。
1917年，十六岁的邱秉常从板桥两级小学毕业。毕业典礼上，校长拍着他的肩膀说："你这娃子算盘珠子拨得响，笔杆子也使得利，可别困在山旮旯里。"这话像颗种子，在少年心里发了芽。他望着村口蜿蜒的驿道，看见背盐的脚夫弓着背爬坡，忽然想起父亲说过："咱这穷山沟，要翻身得靠枪杆子。"
二、军靴踏过的晨昏
1919年春，十六岁的邱秉常背着包袱站在昆明军士队门前。青石板路上的露水打湿了他的千层底，他却觉得脚底生风——这是他第一次走出宣威，第一次摸到钢枪的冰冷。
军士队的训练苦得像吞黄连。五更天吹起床号，他裹着薄被子跑五公里；正午烈日下练刺杀，汗水浸透了粗布军装，后颈晒得脱皮；夜里还要蹲在墙角背《步兵操典》，蚊子咬得腿上全是包。可邱秉常总咬着牙往前冲，别人打盹时他在擦枪，别人抱怨时他记笔记。半年后，他从上士升为准尉事务长，管着全队的伙食和被装。有次给士兵发鞋，他把自己的新布鞋塞给脚趾头露在外面的小战士："我这双底子厚，穿着舒服。"
1923年，二十一岁的邱秉常当上了少尉排长。那年冬天，他在昭通驻防，亲眼看见滇军弟兄们啃着冻硬的窝窝头，把最后一口热粥让给老乡家的娃娃。他蹲在火塘边，听老兵讲辛亥年的往事："咱们云南人闹革命，图的就是个不让百姓受欺负。"火光照着他年轻的脸，他忽然明白，这身军装穿在身上，不是为了升官发财，是要给天下人撑把伞。
三、虎头山的风雪
1936年3月，宣威虎头山的杜鹃还未开花，滇军的枪炮声已惊飞了林子里的斑鸠。邱秉常此时已是三十八军二团团长，他站在团部指挥所的土堆后，望远镜里能看见红军战士的灰布军装在山坡上移动——那是红二、六军团的四师，刚从贵州转战而来。
"团长，旅长电话！"勤务兵的声音发颤。邱秉常接过话筒，里面传来龙云的严令："务必把共匪挡在宣威以北！"他放下电话，望着山下蜿蜒的公路，想起上个月在昆明见到的大哥：大哥是小学教员，偷偷塞给他一本《新青年》，说"这世道要变了"。可此刻，他肩上扛着的是"军人以服从为天职"的信条。
战斗在黎明打响。第一营的机枪手老周被流弹击中，血溅在邱秉常的军大衣上，染成朵暗红的花。他吼着让卫生员把老周抬下去，自己抄起步枪冲上前："弟兄们，跟着我冲！"子弹擦着耳朵飞过，他听见身边有人喊："团长，您这是送死啊！"他抹了把脸上的血，大笑道："老子当年在军士队背米，就没怕过累；现在保家卫国，怕个球！"
这场仗打了一天一夜。滇军伤亡三百多，红军也撤到了北盘江边。邱秉常坐在战壕里，数着阵亡弟兄的名字，发现老周的名字排在第七个。他摸出怀里的大哥寄来的《新青年》，书页间夹着半块高粱糖——那是他离家时母亲塞的，一直没舍得吃。
四、青山依旧在
抗战爆发后，邱秉常跟着六十军出滇抗日。台儿庄的硝烟里，他率部冲锋时被弹片击中左腿，军医要给他截肢，他红着眼吼："老子还要回宣威种包谷呢！"后来伤好了，走路有点跛，部下都叫他"邱跛子"，他却笑着说："这跛子腿，是给民族留的记号。"
1949年冬天，云南解放前夕。邱秉常站在昆明翠湖边的亭子里，望着结冰的湖面。老部下劝他去台湾，他却把佩剑摘下来挂在亭柱上："我这把老骨头，该回家种红薯了。"
回到邱家屯村那天，全村人都来接他。母亲王氏颤巍巍地捧来一碗包谷粥，他喝得直抹眼泪。后来他当了县政协常委，总爱往村里跑，帮着修桥补路，教娃娃们认字。村口的老青冈栎树下，常能看见他和放牛娃们围坐，讲当年在虎头山的战斗："那回啊，要不是老周替我挡了枪子儿，我这会儿早喂了山蚂蚁咯......"
1978年9月，邱秉常在邱家屯村的土炕上闭上了眼。临终前，他拉着孙子的手说："把爷爷的军功章埋在那棵老青冈底下，让它们陪着咱村的山山水水。"
如今，邱家屯村的老青冈依然挺拔。树洞里藏着褪色的军功章，树根下埋着将军的遗愿。每年清明，村里的孩子们会来给老树浇水，听老人们讲："这树啊，和邱将军一样，看着穷山沟变样，守着好世道长大......"
